5、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申玲一毕业就和周伯贤结婚了。婚后不久,周伯贤的母亲去世了。周伯贤的父亲把企业交给申玲的哥哥申健管理。周伯贤精通电脑,后来又学习了电子商务,申健负责生产,周伯贤负责网上销售,他们的家族企业越来越兴旺。”
我顿了顿,见他紧盯着我,便接着说:“申玲有个儿子,今年刚刚考进东吴大学,申玲工作调过来也是因为孩子。现在她们全家都住在这个城市。”
他站起来拿着杯子去添水,我看到他眼里泪光闪动。
“所以,当年申玲不是因为嫌弃才不要你,那段感情在她心里也一直是不能触碰的疼痛。”尽管艰难,我还是努力客观地向他介绍所有情况。
“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真的,册子,谢谢你!”他转过身真诚地对我说。
“你,不要再难过了。姻缘天注定,谁也拗不过命运!”
“我知道!你放心!”他端着杯子转身进了书房,留给我一个决绝而落寞的背影。
我呆呆地坐着,不知该怎么办。
我擅自去找申玲,现在想想是有些莽撞,他该不会在心里暗暗责怪我吧?虽然我是因为爱他,但过多介入总有不尊重之嫌。
哼,即使责怪我也不介意,我不害怕从此失去他——自始至终,我都不曾完全拥有过他。
尽管这样想着,但一种莫名的情绪仍然在我心头涌动着,使我若有所失又感慨万千。
难怪阿骏忘不了她,五官端正容貌俊美还在其次,得体的举止、言语间的体贴以及目光里流露出的善意,无一不让人觉得舒畅。她是温暖的、善良的,也是睿智的、坚忍的。她惊艳了他的岁月,妆点着他生命里最好的时光!
“虽然我和尹骏曾经那么相爱,可是,从决定接受伯贤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努力让尹骏在心里退回到同学甚至陌生人的位置。”临了,申玲这样对我说,“对尹骏,除了内疚,我再无其它情感,请你放心!另外,请帮我跟尹骏说声‘对不起’。”
他们两个都让我“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担心他们藕断丝连吗?他们都不是那样的人,做不出出格的事。可是,“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尽管申玲一再申明自己已经放下,可这一位呢?这段让他痛了二十年的情感真会有放下的一天吗?
“你的眼光真的很好啊!如果还是放不下,你就去见见她吧,思念是多么辛苦的事情啊!”我喃喃自语着,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册子,进来!”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听见他在书房里面唤我。
我进了书房,他递给我一张照片,说:“这些年,我揣着一张照片,守着一段曾经,却错过了许多属于自己的美好。从现在开始,我把一切都交给你。”
照片上的他和申玲肩并肩立着,他们笑得那么灿烂,幸福伴着阳光和身后的落英飘散着、翻飞着……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照片!”我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不禁脱口而出。
他害羞地咧了咧嘴。
“你后悔了吗?你想撕毁过去的一切吗?”虽然我那么希望他放下,希望他只属于我一个人,却不得不承认,他们曾经的爱是那么美好。
“是很后悔:明明知道她不是绝情的人,但因为沉湎于自己的忧伤,就故意去曲解她,让怨恨蒙蔽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去追问真相。这么多年的失*落魄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他顿了一下又说:“可是现在,一切已经过去。我不再愤怒、不再忧伤、不再思念、不再牵挂,我仍然感谢老天让我遇上她。册子,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一切,更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包容!”他说得很动情,我又忍不住泪眼婆娑了。
“对不起!”他伸手帮我擦眼泪。
“可是,你们真的很般配呀!”我看着照片呜呜咽咽又不无羡慕地说。
“别看了!”他有些忸怩,头上的白发也因这忸怩而生动起来,这让我觉得很有趣。
“你把照片给我是什么意思?让我毁了它还是故意气我?”我继续逗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觉得既然要彻底告别过去就不该再藏着了。”他老老实实地说——天哪,他乖得像个孩子!
“留着吧,等女儿再大些,我要拿给她看,告诉她你最爱的女人不是她妈妈!”他越窘迫我越想逗他。
“傻瓜!”他突然一把拉过我拥进怀里,“我爱你!”
幸福来得太突然,恍然如梦。我傻傻地靠着他,嘴里仍然念念叨叨的:“你真的这么快就放下了吗,阿骏?我哪儿也比不上申玲啊,你怎么可能爱我?”
“申玲是上天赐给周伯贤的礼物,而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他低低地温柔地说。
我的心突突地跳,我的脸阵阵发烫。“老天爷,谢谢你!”我在心底快乐地呼喊……
6、画你一世嫣然模样,许你一世地久天长
一辆黑色的奥迪缓缓驶进了华清园的别墅区,在三区十二号的院子里停住,一位长相俊朗神采飘逸的中年男子打开驾驶室的门走出来,他一边从后备箱里拖出一个大包一边喜滋滋地问:“玲儿,怎么样,我的驾驶技术过关了吗?”
“伯贤哥哥开得真好,只担心你太累了。”
申玲下了车,把小提包搭在肩上,伸手想去拎那个大包,却被伯贤用手臂隔开了。
“不累,你一定要把我看作正常男子知道吗?十多年前医生就说我一切都好、与常人无异了!”伯贤一手拎着大包,一手拉着申玲往屋子里走。
李阿姨赶紧过来拿拖鞋给他们换:“咦,你们不是回去接爸妈了吗?人呢?”
“我妈要跳广场舞,不肯来。”申玲说。
“我爸报了团下周去澳大利亚,这个周要在家做准备。”伯贤说。
“一个也没来,这么说你们是白跑一趟了。”李阿姨说。
“也不能算白跑,看望他们一下也不错,而且我练了车技——回来这一路都是我开的。”伯贤很得意。
“拿了驾照才两个月就敢在高速上开?你也太胆大了。我听我儿子说,一般驾龄要满一年才能上高速公路。”李阿姨说。
“有玲儿在身边呢,她是有十多年驾龄的老驾驶员了。我没有单独上高速,不算违规。”
“可是周老板,不是我说你,既然雇了小武这个驾驶员,干嘛还要自己辛苦去学驾驶呢?”李阿姨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伯贤。
“多一样技能总是好的。”伯贤接过苹果,看了申玲一眼,申玲正在整理从大包里拿出来的东西,“玲儿,你吃苹果吗?”
“我待会儿吃个橘子就行了。”申玲嘴角漾着笑意,她想起刚刚在车上和伯贤的对话。
“儿子会开车,我会开车,出长途还有小武,哪有用得到你的时候?何必这样急乎乎地要练手,真担心你会累坏!”申玲见伯贤用力扭了一下脖子,忍不住念叨起来。
“亲自开车载着你我会更安心。我要带你去旅行,带你去看爸妈,带你去走亲戚。就我们俩!”伯贤话锋一转,“玲儿,要不,以后我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好不好?”
申玲“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的车技没有你好吗?”
伯贤也笑了:“玲儿的车技肯定好,玲儿什么都好,我只是想多陪陪你。”
申玲心头甜甜的。
“喝口水。”她拧开杯盖,温柔地把杯子递给伯贤。
看伯贤喝完,她接过杯子放回杯架,继续叮嘱说:“不过一定要答应我,出差的时候让小武和我哥开车,你要尽量休息,你的身体比不上他们。”
“我早就没问题了,你放心!”见申玲嘟着嘴,伯贤立刻改口,“我只有兴趣当我老婆的司机,别的家伙谁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
“伯贤哥哥越老越贫了。”申玲笑着轻拍了一下伯贤空闲的右手。
“玲儿,你真好!”伯贤动情地说。
“好好开车,不说话了。”申玲怕他分神,提醒道。
伯贤博学儒雅,既刚毅又善良,尤其是对申玲一往情深柔情万丈,他是可以尽情撒娇的大哥哥,是可以倾吐衷肠的好伙伴。申玲常常因此幸福得叹息:老天对自己真是太好了,本以为是委曲求全,不料却柳暗花明!
“玲儿,你歇一下,我先去书房,有笔交易要查看。”伯贤打断了申玲的思绪。
“我陪你。”申玲已经收拾好了,她拿了个橘子跟着伯贤上楼。
伯贤打开电脑,申玲把手上的橘子吃完就去给伯贤泡茶,然后,自己换了家居服,拿了本书,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
事情做完了,伯贤抬起头,却见申玲用书盖住了脸,嘿,她居然睡着了。
伯贤走过去,把书拿开,把申玲的身子搬正,然后拣了条薄毯子帮她盖上。
申玲睁开眼:“伯贤哥哥事情办好啦?”
伯贤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下来:“乖玲儿,你睡,我陪你。”
“你也累了吧?我要你陪我睡。”
“睡沙发上吗?太挤了。”
“挤才好呢!”申玲在撒娇。
“好,我换了衣服就来。”
一张长条沙发躺两个人,申玲整个人几乎都架在伯贤身上。
伯贤根本没有睡意,他用手支着头,静静凝望着申玲——这样熟悉的面庞,该是认识几辈子了吧?虽然年近不惑,她的皮肤依然水润清透。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她仍然像个孩子一样——她的睫毛不时轻轻抖动一下,她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她一定没有睡着,她只是想娇娇地靠着自己——她知道他喜欢这样,她总是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伯贤脑海里突然蹦出林徽因的这句诗——这让他有些难为情:恋爱中的男子原本和女子一样柔情万千,可是,毕竟年已半百了,从自己的嘴里念出这样的诗别人听到会很尴尬吧?
但青春与年龄无关吧,即使六十岁、七十岁,只要玲儿不老,自己又怎能老去?
他爱她,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那么一天,她像天使一样降临到他身边,然后,他们好像一直就没有分开过。
她蹒跚学步的时候,他也正在练习走路。可是,他没有她进步快。
钻心的痛让他汗如雨下,当他一次次沮丧地瘫软在地的时候,她总是扯个小毛巾最初摇摇摆摆后来轻快敏捷地来到他身边,她把小毛巾递给他,她用乌溜溜的眸子望着他。他本来要哭的,但看到她拽着的小毛巾和那乌溜溜的眸子他就会笑。
后来,那个小东西长大一些了,会用小手握着画笔画画了,会扛一把小小的琴咿咿呀呀地演奏了。她那么乖,他练多久她就陪多久,即使申健和兰娟出去玩她也不出去。
他常常好奇地问:“玲儿,你不闷吗?你为什么不出去玩呢?”
她会摇着头很认真地说:“我不闷!妈妈说伯贤哥哥太孤单了,让我一定好好陪着伯贤哥哥。”
他不忍心,便有意缩短练习的时间,他要带这个小东西出去透透气。有时他坐着轮椅,她就小心翼翼地“推”着;有时他拄着双拐,她便亦步亦趋地跟着。
后来她上了学,周末才能来。她向他介绍她喜欢的每一个小朋友,她从小书包里拿出自己得了五角星的作业给他看,她把文具盒里新添的小房子橡皮掏出来给他玩。
再大一些,她便把自己正在读的书带过来和他一起看,倘若申健或兰娟表现出也有一点兴趣的话,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先给伯贤哥哥看!”虽然因为他比她大得多她的那些书在他眼里是那么幼稚,但她那么真挚地向着他总使他心里暖洋洋的,他便会很认真地读完她“借”给他的书,并且真的能从那些书里感受到很有趣的东西。
再后来上了中学的她就要常常向他借书看了。她的记忆力那么好,她的悟性那么高,十四五岁的她与成年的他交流起来毫无障碍。她看上去是那么快乐,活泼得像森林里的小松鼠,但她对苦难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对世间万物有极强的同情心。
“不管正经历着怎样的挣扎与挑战,或许我们都只有一个选择:虽然痛苦,却依然要快乐,并执着地相信未来!”
“世俗越粗糙,我们越要优雅地生活!”
“生命中总有一束光,足以穿透黑暗!”
遇到这样的句子,她常常不由自主地读出声来,像是在开导他,又像是在为自己鼓劲。
渐渐地,他习惯了她的陪伴,他越来越急切地盼望她的到来。
可是,她长大了,功课也越来越紧了。
她不在身边的日子越来越多,他的思念便越来越盛。他作画,画中的她明眸善睐顾盼生辉;他拉琴,每一首曲子都带着淡淡的忧伤。
直到有一天,父母让他去相亲,他才意识到,他和她原来差距那么大,大得永远不会有人想把他们俩往一块儿拉,大得自己不敢想自己已经爱上她——她还是个孩子啊,而自己,要不是因为那场病,早该是个几岁孩子的父亲了!
他灰心了,决定接受父母的安排。可是,勉强见了两个姑娘后,他便不肯再去。他说不出她们哪儿不好,但就是让他难受极了。
他很想体谅父母,他想做个孝顺的儿子。兰娟因车祸去世后,自己更应该赶紧结婚生子,使饱经苦难的父母稍稍得到一点安慰。
自己这样的情况,有什么理由挑三拣四呢?他在心底哀叹。
可是,即使不是玲儿,可不可以有一点点相像呢?她们和玲儿为什么会像两个世界的人?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好在父母并没有继续勉强他。
后来,可怜的母亲罹患癌症,这个为自己付出了全部的人,他多么想让她安心离去!就在他想向父母提出再次去相亲的时候,玲儿来信了:
“伯贤哥哥,我快毕业了。你知道毕业后我最想做的是什么吗?我想和你结婚。你忘了自己多大了吧?你闷在家里都不知道世上还有结婚这么美好的事情吧?你不会傻乎乎地拒绝我吧?把一辈子都交给我——我要和你一起孝敬伯父伯母,我要和你一起走最长的路,看最美的风景!”
他反复看,反复思量:她怎么会写这样的信,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正值青春年少,她的未来有无限可能,而自己有什么呢,值得她这样把终身托付给他?
他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复。
不久,她的第二封信又来了:
“为什么不回信呢?以为我在开玩笑吗?还有比我更好的对象吗?嫌弃我年龄小吗?这么多年我对你不够好吗?肥水不流外人田哦,你愿意让我这样娇艳的花朵落到别人手里吗?”
他握住那封信,他想笑,可是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我愿意,玲儿!自从遇到你,余生都是你!”
她是鸟儿,应该自由地飞翔,所以,自己决不能是她的樊笼。
自那以后,他锻炼更加努力,他切切实实地思考着自己人生的方向,他要走出去,他要拥有美好的明天:一定要和她一起幸福啊,这样才对得起她的那片赤诚!
因为有了她,一切都变得不一样,日子那么明亮,没有苦难和忧伤。
申玲忽然睁开眼:“伯贤哥哥在想什么呢?”
“想你。”
“想我什么?”
“你真好!”
“你才好呢,你最好!”
伯贤搂着她轻轻晃……
原来,这就是爱情的模样!
一切终将黯淡,唯有被爱的日子在岁月里闪着光芒!
——周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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