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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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左入围尹珍诗歌奖入围奖作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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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向日葵花粉(组诗)在民谣小酒馆五六个人,喝啤酒,弹吉他,打手鼓,唱歌吹过的风,像柳树低垂的叶尖有些密,沿着两岸。盛开的木槿,那样红每一朵里面都有一个燃烧的火炉或者,它们正在释放夜以继日收集到的光芒总有一瓣照到我们难以言说的幽暗沿着我们倚靠的木质板凳的纹路柳树下的湖泊,曾经照过这个城市多少如悬崖和深渊般的影子,又成为了多少异乡人的良药如今,这个湖泊不见了,不是像眼泪一样流干的而是被路过的人类用眼睛,一天取走一些用来清洗眼睛,良心一千只白鹭在九洞天月亮湾,有一千只白鹭飞过一千只白鹭,里面有一千条河流一千条河岸,一千种辽阔的哀伤一千只白鹭,像一千朵云,一千次雨雪一千次闪电、雷击一千把天空投下的刀斧一千只白鹭,就是一千个游子,一千次颠沛流离一千只白鹭,就是一千封没有地址的信一千个没有名姓在世存活的未亡人在月亮湾,一千只白鹭,就有一千个方向一千只白鹭,就是一千道从太阳的故乡,流浪地球的光芒山歌山歌从嘴里出来吃玉米、土豆、荞麦的嘴,有土地的贫瘠没有肥沃的言语喝山泉水的嘴,把山的陡峭留在自己的体内山歌填满空空的山谷,鸟的眼睛山歌把两座山峰紧紧拴在一起山歌落在草地上,草变得柔软起来了像一条碧绿的江水。啃食青草的羊群像帆船,千帆过境,一帆一个轮回山歌落在云上,白云低垂欲成雨滴,一场罕见的大雪山歌停止,山谷和鸟的眼睛比之前更空被拴在一起的山峰又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各自举着自上而下的无边苍茫草还是草,羊还是羊……停止的山歌,剜人心肠停止的山歌,像匹大马正在饮胸口的江河饮茶记茶叶,取自山顶的云。好像是天的一部分云雾的一部分,雨雪的一部分。那里,也许每一棵茶树就是一座寺庙,每一片茶叶就是佛吐出的经文每一次鸟鸣,就是寺庙敲出的钟声茶树,吸取大山的精气兔子和老虎眼睛里的溪水每一片茶叶上都悬挂过落日的琥珀,星星的露珠每一片茶叶都像是鹰的翅膀,借助枝条,成为天空的岩石每一片茶叶都曾伸进天堂,沦为神的扁舟我们喝,喝茶叶自山顶而下的陡峭,曲折。水生火热的部分喝茶以外,人世纷飞的大雪我们喝,喝茶里的高山,流水我们喝,用我们胸口的桑田,换取浸泡茶叶的沧海致云宝阳光看上去很甜,房屋伸出了窗玻璃干净的舌头尽管,只是天空的向日葵落下的花粉路上,一个步入中年的男人身后空旷处,耀眼的阳光占据了更多空白的内容,每一天都被这种空白调匀我们坐在房间里。桌上放着两杯樱桃果茶一盘春卷和一盘*金蝴蝶虾墙上,落满灰尘的空调,冷与暖自己知道正对着我们的,是一个没有打开的电视机关于*客、战争、病*、杀人犯、人流广告、灾难……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块黑色的屏幕,这样黑,这样安静一定是上帝馈赠给人类的每一个夜晚电视机左边,反锁的门;我们身后,紧闭的窗户我们把我们关在我们的里面,甜蜜苹果的漩涡。没有我们上帝,伊甸园,蛇,世俗难以逾越的栅栏午后随想午后,树的里面,蝉鸣炸裂阳光下,风吹翻玉兰的叶子,向阳的一面一闪一闪的鱼鳞。园丁爬到树上,挥舞刀剪通过它,在树冠上,疏通一条无形的河流我却想起,小时候的某个冬天即将进入暮晚,北风呼啸,寒冷我跪趴在快要熄灭的火炉旁,用嘴把那些尚有余温的灰烬吹出火星。火星是几块木头留下的之前还浓烟垂直,像一根柱子,根部在大地顶部,一直顶到冬天低矮的天空我始终不懂,那个时候,我本可以坐在家里暖和的火炉旁听大人们讲他们小时候历尽磨难和有意思的事情如果我听得走了神,就在窗玻璃上哈口热气在上面画一些奇怪的图形,透过它们看外面变形的世界和行人我想,我之所以冒着严寒吹燃那些火星,是我需要它们我甚至用了整夜的梦来砌成火炉。那年冬天很快就过去了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夜晚,我在天空中看到了那些火星虽然我不明白,它们是以怎样的方式到达那里,找到自己的位置此刻,园丁已从树上下来,他把一群刚修剪好的树孤零零留在园中。他走出阳光弄锈的铁门,走向那庞大的落日他提着的剪刀,像我握着的笔橘子把它比喻成灯笼曾打着它的人已回到了天堂的故乡如今还留存在屋檐下的不是灯笼是一道光把它比喻成星辰在冬天那么寒冷的夜晚它独自亮着像大地上不被理解的诗人说要把自己的灵*做成灯芯而它不过是一只橘子再摘晚些也没什么关系无论挂在枝头还是熟透落在地上都会成为鸟雀和蚁类的粮仓父亲的腿我忘记了那段日子具体的形状对于我,一个几何学的白痴我只知道我被父亲的医药费逼到一个角的顶点上。没有退路那时,我毕业两年,没有正式工作,收入除了帮家里干农活,就是学习,备考家里不准我外出打工,好像那样,他们付出的心血便付诸东流他们希望我有一个好的出路,生活体面而不是像他们一样,做一天工才有一天收入辛苦挣来的钱,勉强够日常的开销,糊口那段时间,我向所有的亲戚都借了一遍钱不像想象中。只有极少数把放得皱巴巴的,或者已有了霉味的票子递给我我看着病床上的父亲这个种了一辈子地的男人,已抬不起沉重的眼睛皮那么安静,像一块荒废已久的山地,贫瘠和贫穷是一样的盖在身上的被子,那样白,像雪,仿佛随时都会融化包括雪覆盖下的事物等他醒来,他轻微抓着我的手说:我已经没有力气了说完,他的眼睛变得混浊,像暴雨后骤涨的山洪母亲坐在床沿,看着他说你不要再说了,你这是把他往刀尖上逼。说着,母亲哭了半年后,父亲勉强能够下地走路但他的一条腿已经瘸了,一高一低,行动极其艰难,缓慢很多年过去了。如今,我被生活和命运抽打成旋转的陀螺四处漂泊。有一次回乡,我看到坐在老树下的父亲他的那条瘸腿,像极了把泥土挤裂伸出地面粗大弯曲的树根心爱的树我在啤酒一样的*昏,看澎湃的落日在落山后,如何快速把自己拆解成大地上的灯盏路上,有人散步,有人行色匆匆……有的悠闲有的被某种无形的东西驱赶,疼,却喊不出来这些人,是天空无数熄灭的星星来到人间我夜晚读书,写作。在这个边陲之地宇宙的边缘。窗外,有种鸟,叫声让夜晚和所有的树都陷入垂直的悲伤我做梦,去到很远的地方这里是英格兰,这里是丹麦,这里是鹿特丹……或别的什么地方。它们在地图上,每个地名都像是一片叶子,长在上帝心爱的树上我紧紧贴着大地,就像候鸟紧紧贴着天空飞行她说她正在口袋里挑选李子。一边选一边说这是两棵树上结的李子一棵是公树,一棵是母树公树结的李子要酸点,母树结的李子要甜点最后,她从上到下看了我一遍,摆摆手,说像你这样的男人,憨厚,实诚,只会写诗,甜言蜜语又不会说如果是一棵树,不开花,更不结果等她说完。我想到那种树,长在悬崖峭壁上那里,如人类的生活和命运般陡峭但有了那样一棵树,仿佛一小块岩石,整座大山都有了翅膀下红岩村的夜晚不远处的江水,白天像块透明的玻璃现在看不到了,只有落在上面的月光像一层薄薄的冰,风和时间在上面滑行我的周围,到处是橘子树上面悬挂的橘子,结成整个村子的梦境月光照到橘子,就像照到一片片树叶再过些日子,橘子就成熟了,像村子里亮着的灯照亮正在回家的游子,野*离开下红岩村的路上透过车窗,我看到月光下的山脉,民房,树显得无比沉重。但它们的边缘,有着清晰的,不规则的线条这些线条,一定是神书写的笔画有关这块土地上的贫穷、慈悲、生死、轮回……竟那么潦草

半生辽阔(组诗)现在有河流,水声里的皱褶如果灵*是一只熨斗就能将它熨平成玻璃的平面有风,从天的尽头直直吹来当它吹过我们,变得弯曲仿佛呜咽,抽泣有雾,在山头缭绕,像一万匹啃食青草的马匹常常跑下来,从城里带走些什么有雪,将大地覆盖成一张白纸那些以往沉重如石的句子,破碎后原来这样轻盈,悬浮在空中,满天繁星而现在,什么也没有,只有庞大的落日像一颗弃你而去的心明月孤悬有的雨是不会轻易落下的宁愿被云带到更远的地方下成雪有的孤独不是对任何人都可以说的宁愿做成镜子让孤独的人看清自己在镜子里的样子一部分是老虎,一部分是兔子,还有一部分是溪水有的树,知道自己不会结果索性连花也不开了有的不辞而别成了永别在这个人世,不被理解的爱往往如孤悬的明月冬日冬天的雨,显得无比沉重寒冷使它有了更多的欲望和铁的质地下过雨之后就是雪了,那么轻像纸屑,蝶蛾。不知道诗人的文字是否和世界的寒冷保持一致是否也像雪地上行走的人们需要穿着厚厚的衣服,羽绒的,棉的……还是那些文字,只需要融化,流淌像翅膀,紧紧贴着大地的天空飞行现在,只有雪了。大片大片的雪面对它,深深的执念,善意,热泪都是无用的。但还是有人完全交出了这些东西换取大片大片的空白用来接纳和原谅生活的遗憾,不完美雪落在故乡只剩下白茫茫一片了房屋,土地,旷野,坟墓……看不见了贫穷,爱情,生活,疾病,命运……也只剩下白了白得耀眼,眩晕,令人惊心动魄,又饱含热泪雪“贱人”是我骂的分手是我提的绝情也是我所希望的全世界最后悔悲伤的人也是我我在最难过绝望的时候还看着你的照片傻笑。假装你还在一点也不影响,在凌晨一点的时候我替整个人类接住了从天空落下的雪河流夕阳的余晖落在河面没有增加河水的重量也没使它变轻,像鸽子的羽毛我听出河水里的铜钟,经书,漩涡,悲悯,无可奈何我站在岸上,有人卖杂货,刀斧,草药……的岸上无数的人走着和河流一样的命中年中年好大雪下在中年的雨,比以往更重一些照在中年的阳光,有锈迹可寻中年喝的不是酒,是无处倾诉的心事中年真好呀,连哭泣和悲伤都是没有声音的你看到的你看到的群山不是群山是我垒起的三十二年的孤独和疼痛你看到的无边苍茫是我对于生老病死的困惑你看到的山脚的房子不是房子是我穿在身上的衣裳你看到的牛羊不是牛羊,是无数个我被命运和生活的鞭子所抽打你看到的蚂蚁不是蚂蚁,是无数个我在尘埃中挣扎,匍匐你看到的鹰不是鹰,是我想做一块悬浮在天空发光的岩石现在,你看到的覆盖在大地上的雪不是雪是我到了嘴边又难以说出口的甜蜜又沉重的话只关于你——迟迟不来,却又匆忙借我一生的人茶几上的橘子同事送来的,送来的那天,他开门带进一阵薄薄的雨好像因为他刚从老家来,他的声音有老家大山的陡峭和坡头应有的雾气。他总把眼睛藏在眼镜后面仿佛为了逃避生活的真相。那两口清澈的井同样被生活和命运的木桶,从中取走不少水他离开后,我看着茶几上的橘子它们未被摘下前,是长在坡头?院里?还是长在深夜仅用来让所有的繁星转世?它们立在枝头像来啄食的鸟雀一样轻。但它们不飞,就守在那里像一团团小小的光晕。可是为了照亮乡愁的去路?离世的亲人?散落天涯的游子?都是这些橘子又是谁栽下的呢?栽下的人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如果活着,是不是同样在生活的漩涡里转圈一生是否同样也被爱情弄得要死不活?如果死了如今发芽了吗?这些橘子尚未摘下前里面一定有雪山,草地,牛马,江河……每一个橘子都有一个温暖的名字。如今它们被摘下了不像外出打工的人,大城市没有他们人间的姓名他们在工厂里,有的可能叫螺帽,有的可能叫齿轮但他们还有和那片土地的骨血联系。而这些橘子被摘下后意味着那片土地上,有的人已找不到向上的位置了密林走进密林,像走进正在写的长篇小说常把自己设想成主人公,有一回差点死掉但不是意外,疾病,而是爱情这一路,有荒草。它们像令人痴醉的文字充满野性,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如果在风中奔跑,就如同豹子有树,掉光所有叶片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像一支支笔有的弯曲,有的挺直,和握着它们的人的骨头相仿有山茶,开在悬崖上。它的美丽等于它身处的高度有残雪,在高一点的岩石上。只要给它们一些温暖它们就会纵身如猛虎一路往前走,好想遇到一个打柴人问问他打的柴,树叫什么名字当回到生活中,如果拼尽全力还是绝望的时候就只想做那样一种树空瓶子喝醉后。我才知道我还在爱把对一个人的爱转嫁于万物我常常躺在床上,像躺在一艘远行的船上沦为孤岛,宇宙里的星虽然我经常听到隔壁吵架,因为钱和生活我发现我的无用是在一次次喝醉越来越接近喝剩下的空瓶子。有一回,我大半夜回来那些立在家门口的空瓶子在月光的照耀下发着光。它们的光照在月亮不曾照过我的地方眼泪是什么在她里面崩塌?是一条河流在她里面站起来又轰然倒地?是雪崩?还是灵*的葡萄藤在里面垮架?她看起来像一块土地,已伸进古老的荒凉长满满目荒草。对于过往她只字不提,只是一直喝酒,流泪我用我糟糕的爱情,破碎的生活,缀满补丁的命运……安慰她听完后,她的眼泪比之前更加波涛汹涌仿佛里面藏有大海。我不停用纸巾擦去她的眼泪像船一样划过脸颊的眼泪,是用所有悲伤的词语做成的夜色在我们之间加深。我看着她,像一段令人断肠和充满后悔的往事她仍旧在喝酒,流泪。我用纸巾擦去她的眼泪像擦某种锋利无比的利器除了流泪的人,它没有任何攻击性和敌意

天使飞行的轨迹(组诗)

天使飞行的轨迹坐在最右排靠窗的小女孩在起雾的窗玻璃上画了一条线我想她画的是一条河流既流经天空,也流经大地那样干净。可以用来灌溉,也可以用来清洗良心或者,是一条路窗外是草木覆盖的大山有了这条路,住在山里的人们就可以把山里丰硕的阳光啊露水啊背到山下来卖以及天空落下的雨,有了路的指引就有了井然落下的秩序不像现在,仿佛数不清的马,充满野性又或者,就是一根线,她是想用它拴住汽车一闪,便消失在车窗外的人和村子?我不知道坐在她身旁高一声低一声打电话的奶奶放下电话悲伤的把头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话小女孩立刻把头埋进两臂。很久,很久……她把头微微抬起,望向窗外最后,伸出小小的指头在刚刚那条线的另一端画下极其曲折和陡峭的一笔。哦,我想那一定是天使在人间飞行的轨迹在闹市看见牛应该有一片草原站起来迎接它每一根草都带有罕见的嚼劲仿佛乡愁,烦恼,悲伤应该有一条河流从草原上穿过河的上游是一座雪山钟一样的雪山河流是钟发出的声音它喝水,把自己喝成一部厚重的经文然而,没有草原和河流只有一个牛贩子油腻,瘦像一盏灯芯他把它拴在一根石柱上命运之神的手臂等待时间将它化为无形它眼睛里闪烁着什么?河流的波光?冰块?让人不寒而栗如果不是爱和忍受那是因为什么?落在它身上的阳光仿佛一对即将展开的翅膀傍晚的屋顶赫章城被四周的山逼窄。如果站在夜晚的高处整个城市就像万家灯火形成的火炉然而发亮的实际是人的生命,总是保持彼此能够照亮的距离天空奇怪而高远,太阳是从神的亮瓦漏出的一束光神其实是离世多年的祖父,把老房子搬到了那么高远的地方,阻挡了绝大部分将落在我身上的雨雪。不远处,空旷地带有小孩子在那里打闹,声音像葳蕤的藤蔓爬到枯死的树冠瞬间枯萎,消失不见路上的行人,不知来自哪里,又要去何处他们上一秒可能是一头老牛,下一秒又像一匹奔跑的马对面是一群建筑工人,他们是谁的父亲?生活教会他们一种了不起的魔法,让一座座高楼从平地长出来我的近旁是一张悬挂在绳子上的白色床单,没有风像一道无声的瀑布。床单的近旁,是一小棵枯萎的月季正等待着春风,吹燃体内的火星我走下傍晚的屋顶,就像夕阳收回垂在大地上的翅膀杜鹃花杜鹃花的花蕾里,每一朵都有一个天空的雷霆这些红色的花蕾,又像枝丫伸向太阳偷来的火种,在人世燃烧让路过它的人,一生温暖叶片上的露珠,是仿佛绳索和木桶的根系从大地深处打出的井水在高处汇聚成动荡的大海一些死去的人在那里沦为看不见的孤岛和这个世界总是保持诗行与诗行之间的平行今年春天,我把已经死掉的爱情埋在杜鹃花下面一朵盛开的杜鹃花就是一口血午后好久没人和我走这么多路了。我对你说更多没有说出口的话语像眼前往日清澈的河流。如今这条河流因混浊而变得沉重,完全看不出在流动仿佛被无数钉子钉在这里波涛和漩涡激荡在路人胸口树荫下乘凉的人们,有的低头陷入生活和命运的阴影,出不来了有的情侣在亲吻,仿佛在舔舐某种容易融化的甜蜜之物是否这样就可以抵抗人间所有的苦你指给我看近旁的彼岸花,和远一些的格桑花你的声音和花的香味,像午后的天空忽明忽暗一路上,我们聊得最多的事,轻得像蝴蝶的翅膀一定没有一件,有关一个沉重的人一夜白头落叶树才落第一片叶子,你的言语里便生出无尽凉意像不绝的秋水树落了一半树叶,爱情开始纷纷扬扬命运也有了凌乱之美树落光了所有叶片,这些树曾经的翅膀如今像砝码,沉沉压在时间的天平的另一头你说,掉光叶片光秃秃的枝干,像手指所指向的地方,天空拥挤,而人世孤独,辽阔一颗星星下面埋葬我的一个亲人归来的途中归来的途中,我们在车上一句话也没说。死者的家属也没哭得像雨水淋湿的松树哀乐覆盖的村子听不到一丝鸡鸣和犬吠它们像我们暮晚来时见到的躲在密叶里的青果我的心,在哀乐中不是被大海的波涛举得最高的船而是记忆里融化得比刀子更快的雪现在,大雾弥漫我多想对你说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身披荆棘的人结痂的伤口都有一团团火焰然而,你是谁呢?可是昨天那个说爱我,并把一颗心像瀑布一样摔碎给我看的人……弥漫的大雾中,白天弯曲的道路已经看不到了这个世界突然小得像神捧在掌心的盒子我们不过是盒子里的两根火柴为了划燃的片刻点亮什么不惜过着呕心沥血的一生白鹭我痴迷于它的白不同于白纸,雪它的白不指向头发,也不指向虚度的中年它静静地站立在河的中央那种白不仅仅镇住了整条河水的波涛

春日(组诗)一个人在雪地里跋涉积雪已过膝但还在往上长雾太大,看不见前方是高山,峡谷还是万丈深渊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北风吹过的声音双腿一前一后,陷进雪里的声音踏实而坚定那样的场景,好像在梦里又好像一次冬游一个人在雪地里跋涉像一支笔在纸上书写阳光穿过厚厚的雾气正好将他握住父亲他说,我不行了。他说这话时像后院垮架的丝瓜,命运再没将它扶起我羽翼尚未丰满,脊骨也没长成顶梁柱我不敢看他,但我的羞愧早已从脸上决堤我看到医生用管子插进他的膝盖抽水他曾说,什么也别欠,因为早晚要还回去的他似乎正在用这种方式,还回欠江河湖海漂泊大半生的水他躺在病床上,月亮穿过窗户照在他身上他安静得像他退耕还林的山地他在那里种过土豆,玉米也种过父亲,兄长他曾说,人越老就越小,直到小成一粒草籽风一吹呀,长得漫山遍野都是我信了他的话,仿佛我们真是在一阵风里突然不见的我把药和食物递到他嘴边,他微微张嘴接像一个婴儿后来,他终于能从病床上下来,但一条腿瘸了一高一低走路,行动极缓他说,老天爷是有眼睛的,照看我们穷人有一回,我看到他两手举起,捧着枝头的苹果端详像极了跪乳的羔羊,因为他的那条瘸腿看起来就要跪下去了雾中都是些悬浮在空中的雪温暖使它们变轻看不见鸟,只听见鸟的叫声坠落,比雾要重一些看不清雾里匆匆行路的人那么多年了只剩下模糊的背影像一棵树,一叶草,一条河……每年的这个时候从雾里走出来的是一群羊。刚啃食完山顶的积雪走在羊群身后的牧羊人手里的鞭子,是第一缕到达人间的太阳光线春日玉兰花落了一地像层薄薄的雪。下雪无疑是很久远的事情如部泛*的旧书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太多事情只想去河边坐坐有人用竹篮打水有人在岸上,逆流走着自己的命天空的白云一会儿是绽放的棉花,一会儿是奔驰的骏马呈现出,我在人世想要的晴朗此刻,谁会在乎时光流逝以及落在身上的阳光,是花粉还是命运的线条写在三十二岁生日这天1、母亲,你常说我是你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为什么不说我是天空转世的流星在大地的天空滑行,耗尽所有的暖和光亮再原路折返2、栽在花盆里的芍药七八年了,一直没有开过但今天冒了一个花苞,被层层叠叠的叶子举过头顶它里面,一定含有七八年的雨露,雷电,繁星,理想之光它那样红,像我这些年郁积于心未曾吐出的血3、时间多么湍急啊。我站在楼顶,温暖的阳光抚摸着我坡头盛放的梨花,是一树树站立的雪隐隐泛出河流的光泽。这些年,离开的人们一定是跳进了那一树树雪隐藏的河流他们追逐水草,修建村庄,喂养牲口和孩子和我身处的人世保持平行4、订蛋糕的途中。看到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很久没看到这么多人了,新冠状病*以来。在温暖的阳光下那样悠闲自在。他们像一阵风突然吹来的一堆树叶又会被无数风吹走。但这只是表象实质是,他们脚下安装有车轮,飞机的翅膀,牛马的蹄子5、云宝,我爱宇宙,天空,白云爱高山,流水,大地,草原,马匹爱这个人间,不光有蜜爱蚂蚁,尘埃但我现在不爱了。只爱你,你就是我的草木皆兵,深渊般的寂静我以前过生日,有一群朋友我们一起吃过晚饭,便端出蛋糕,点蜡烛,唱生日歌之后去酒吧,或者KTV喝酒和唱歌到深夜。但多年前,他们已被生活和命运的魔法变成候鸟,飞往各地。如今,只有你坐在我的对面,我们不说年少时惊心动魄令*神听了也会垂泪的句子。也不说某个早晨醒来那一头雪……多么耀眼,幸福我们只说明天的天气,食物和水6、这天就这样过去了早晨,落在电线上的鸟,像琴键被风的手指按了又按照在我身上的阳光,温暖,明亮仿佛我内心也有类似的光芒,落在另一个人身上*昏,落日像老虎走下山顶,去往山谷喝水等大地上最后一缕光线像鸟儿的翅膀收敛后月亮就出来了,白花花的月光照在屋顶和坟墓没有异样

用泥土捏造星辰(组诗)柿子把它比喻成灯照亮婴儿的来路,游子的归途但我想象不出,那个在柿子里安装灯芯的人,可是我离世多年从未蒙面的亲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欲望的叶片沉沉落下后光秃秃的树上,就只剩下柿子了这是我在秋天见过的除了爱情和芦花以外最为轻盈的东西你看,一阵薄薄的雾就能轻易将它高高举起雾是白色的马,饮河里的水饮过路人眼睛里的湖泊直到把它们饮成纷飞的芦花养马的人去了远方。远方仿佛一棵故乡的树伸出去的枝条去到远方的人是枝头上的果实,或者叶片马动起来了,风甩出了它的鞭子旷野新翻的墓地,是马踩出的蹄印雨雨打在伞上伞面成了鼓,成了蜻蜓点水的池塘我成了鼓中空的部分,成了池塘最底部的淤泥,仿佛黑天鹅曾在枝头歌唱的鸟儿不见了已被雨水击打成一条大河悬浮在空中,洗尽所有的星星它们的光常常斑驳出人内心难得的宁静枝头还有伶仃的叶片,风雨中,像落魄的游子背着巨大的贫穷和羞愧往故乡的方向赶又像一个人正陷入生命的困境走在路上,被雨水淋湿的路,像一条舌头尝尽了世人为了生活,在上面拼尽的力不光只有苦。一路上我经过学校、超市、医院、监狱、*府大楼、火葬场……收集了那么多滂沱的声音有的垂直,有的弯曲,有的匍匐,有的下跪如果你愿意,我倾泻给你听流淌走过小路。石桥秋天的阳光在风中翻滚,坠落大地上堆积的树叶像一件古老的遗物走在河边,河流泛出白色耀眼的光好像在暗示,一场大雪即将到来我至今没有搞懂,为什么会拥有那么多清澈的悲伤。没有源头也许是因为我常常把自己放置于低洼之处并接受了任何意义的流淌劈柴的父亲冬天就要来了他坐在院子里劈柴。花白的头发像一场早来的,落在旷野里潦草的雪他的脸,在无数个鲜为人知的夜晚已被泪水冲刷出沟壑他曾经饱尝过怎样的疼痛?是否像我一样在深夜借着烈酒,把自己宣泄成一道无声的瀑布他穿着和泥土一样颜色的衣服看起来像泥土做成的人。他先用锯子把长长的木头等截锯开,又将这些锯好的柴立起来,用斧头从中劈成两块。这个已年过半百的人一条腿早被命运和生活弄瘸现在,他手里的锯子和斧头多么锋利他的动作就有多么锈钝他将劈好的柴,抱进墙角幽暗的角落他有着和墙角一样幽暗的沉默,宽宥,慈悲,爱他已经懂得如何将它们封存为木柴里的火焰

我有意绕开深刻(组诗)表层多么无意义啊曾经深入下去的东西我有意绕开深刻,就像绕开虚无的黑洞现在,我只想攀附在土壤的表层既接受雨雪、沙尘、风暴,也接受动物嘴里的钢刀作为一株防备和攻击并重的断肠草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关于生活,爱情;关于那些不愿提及而整日逃避的事物更多的是徒劳,束手无策”午后,荒草高过我们的头顶“走不出去了……”喋喋不休的父亲这样说疾风中,飘落的草籽,是他的一生樱桃花是云,动了凡心?是时间的巨浪,摔碎的泡沫从山头流向山下?还是数不清的飞蛾,一夜间扑满这从地心盗取到火种的枝桠?樱桃花,随着山势不是住在平山乡江南村操劳一生的神新修的宝塔是一个人到达高处,从体内取出的大雪春天的午后停在枯死已久的树上一群白鸽仿佛树开出的肥硕的花瞬间,又从树上纷纷落下春雨在殡仪馆工作的朋友,打电话来说他正透过窗户看今年的第一场春雨落下绵绵密密的春雨,细如花针不停地落呀,落呀落在坡头新翻的小小墓地慢慢将它缝合沦陷阳光明媚照到万物的暗伤我有饱含的滚烫的晶莹的热泪总在这块土地之上激荡形同大海银杏树尚未长出仿佛麋鹿般乱撞的叶片低下头我的影子和银杏树的影子相互打量,试探彼此在这个尘世的沦陷只有你只有你能把阳光引到这里完成一次盛大的照耀天空空无一物,除了干净的蓝擦去仰望者内心的欲望在达依乡某个山坡上四周的樱桃花呀,天使张开的翅膀风吹乱你的头发,吹我一身来源于生活的荆棘我半生潦草,这是我要告诉你的但我内心过于羞赧还不能对你说的那些话呀,像四周樱桃花浮动的暗香桃花这样红的桃花可是一宿不眠的人吐在枝头的血亲爱的傻瓜为何要在这个不该认真的世界活得如此用力而立之年酒戒了;烟不抽了不喜欢的人不愿见了但一点也不恨谁羡慕、嫉妒……更是毫无意义年少时常挂嘴边气势如虎的话,已化作草,化作烟每天坚持锻炼身体,读书,写作就算不是为了活成自己心里的样子那也深知平淡是真关于爱情,纵然没遇到但仍旧是相信的就像相信铁树会开花,石头会抽芽朋友来了,引至后院的桂花树下泡一盏淡茶,说些山水与桑麻之事喝几杯清风虫鸣一个人的时候,喜欢在日月普照之下思考,如何矫正一些事物的阴影这个早晨,我说我爱你这个早晨,人们在坚冰一样的阳光上滑行那些陷入树荫,就像陷入时间沼泽的亲人们很多年了,不见踪迹,也杳无音信拂面的风是软的,滚圆的,像泪水又像心事。昨夜,我把仿佛星空璀璨般的悲悯还给了上帝。一生,爱一个人就够了哪有时间管人世纷扰以及人们在内心的棋盘布下的兵卒致父书他说:坡头的庄稼已经熟透了,我去摘些他走出庭院。苹果树早枯死了,枝头还残留着苹果花细碎的香味,像他草帽上漏下的星星点点的阳光枝头的苹果,无关伊甸园和蛇他暗恋过的那枚苹果,曾是天堂的花园中心使他沦为孤独的岛屿那时他眼睛清澈,天地混沌是后来的事情他经过家后面的二环路,看着飞驰的车辆他说:太快了……我们那时的生活、幸福和伤悲老*牛般缓慢。经马家坟那些随意排列的墓碑,无数道门他因疲惫坐在路边点上支烟,吐出的烟雾暗合他的一生。再走段崎岖的山路就到了他曾用那双粗糙的手从那块土里刨出我们贫瘠的生活他回来时,头顶大雨他回来时,拖着他那条瘸腿,里面常年燃着熊熊的火炉熬着药罐子他回来时,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像个泥人仿佛这是他拼尽一生,用血肉之躯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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