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橘子 [复制链接]

最舒心的事，莫过于晚饭后下楼去买几个橘子。我记得有一个礼拜，每天轮流着买，竟然把P城能找到的橘子种类都买了个遍：红橘、金橘、丑橘、玫瑰柑、皇帝柑……

尽管都是一贯的酸甜，但它们的确各有各的味道。不幸的是，有一天早上起来眼干口苦，并终于发展到流鼻血，我才不得不停止了这买橘子的上火行为。

今天又准备称一些皇帝柑。选果子的时候，旁边有一个叔搣开一个，尝了一瓣，似乎甜得超出了他的意料。我看到叔怔了一怔，脸上的喜悦一闪即没。

这柑子也许真得很甜，甜到打乱了他的表情部署。

他原本应该是一脸庄重，或者稍作发挥，眉头微皱一皱，以示对果肉的平庸的不满，如此便可放心地再吃一瓣，表达恨橘不成柑的可惜，而不买的理由也会变得充分。

但这柑子也许真得太甜了。

叔仍是茫然。他又在橘子堆里扒拉一阵，一边抚摸着旁边的一次性购物袋，拉扯良久，终于一个袋子也没扯下来。这时又有别的顾客围拢，叔只待此刻，攥紧没吃完的果肉，挤出了人群。

一个导购小哥疾步过来，埋怨着另外一个小哥：

“妈的又没看住？这五六块一斤的，谁让试吃了？”

要五六块一斤吗？我赶忙从袋子里又拿出来两个。

付完钱出来，便同橘子在塑料袋子里滚动一般，在街道上、人群中晃荡。

夜晚的人群和早上的是不同的：早晨的人急匆匆，眼睛里只有前方；晚上的人群却舒缓很多，不至于四方横溢，那眼神也会变得柔软，而信马由缰。

戴口罩的人已日渐稀少，笑脸也变得频繁。路人的笑有两种，一种是同行人间的逗趣，另一种则是自发的忍俊不禁。每当在路上碰见自顾发笑的人，我就会觉得很美好。

因为她这样笑一定是有极正当的理由的。或者是因为远方的某个人，或者是因为记忆深处的某件事。

脑袋里的那些散乱无章的情绪，莫名其妙地被街上的某块招牌，理发店前的某首歌触发，而积聚如云，下起了清晰的雪。

于是街道上的我们和雪白一同湮没，只剩下她清澈的笑，只有她穿着最好看的红棉袄。

我绕着四周走了一圈，却没有发现这样的人。走回到家楼下时，忍不住先剥开了一个橘子。楼道里的灯不知何时坏了，但并无妨害，摸着黑也走出了好远。

就像这橘子，它的冰凉和甘甜都在意料之中。